起底康得新案“帮凶”瑞华：“黑会所”鹏城死刑6年后复活

　　“两康案”余波来袭……

　　受瑞华会计事务所遭立案调查影响，29个IPO项目（主板10家，中小板7家，创业板12家）被中止审核，10余家和瑞华所相关的再融资、重组并购项目，4家科创板拟上市企业受到波及。

　　上周日瑞华公众号隔空回怼证监会所称的“明显未履行勤勉尽责的义务，未起到上市公司‘看门人’的作用”，表示“本所根据实施的审计程序、获得的审计证据……全面履行了应尽的职责义务”。

　　深陷康美药业旋涡的正中珠江上周遭第一大客户温氏股份(行情300498,诊股)“弃用”，国内第二大所瑞华将因康得新案迎来怎样命运？

　　瑞华无奈“装傻”

　　回顾年初的康得新事件，康得新涉嫌在2015年至2018年期间虚增利润总额119亿元，此外还有122亿元存款至今不知去向。而作为其审计机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在2015年-2017年3年中均为康得新开出“标准无保留意见”。

　　7月初曝出证监会对瑞华立案调查，称其“作为康得新2015年至2018年四年年报的审计机构，明显未履行勤勉尽责的义务，未起到上市公司‘看门人’的作用。”

　　然而上周日，瑞华在公众号发文回应对康得新审计工作的质疑时，隔空回怼证监会表示“本所根据实施的审计程序、获得的审计证据……全面履行了应尽的职责义务”。贯穿全文只有一个意思，就是瑞华该做的都做了，已经尽力了。

　　有业内人士称，审计出现错误无非三个原因：配合造假、放水或者能力不行。瑞华否认了前两者，或者说不能承认前两者，那就只能说自己“尽力了”，该做的都做了只是能力不足没有发现问题，说白了就是承认自己“笨”。

　　上述业内人士继续表示，关于审计过程中的勤勉义务，向来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非量化标准，《中国注册会计师审计准则》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定。在业内对此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审计师严格按照准则要求，履行相应审计程序，就算是尽到了勤勉义务；另一种则是准则只是执业的最低标准，在审计过程中要“合理怀疑，谨慎执业”。

　　在瑞华的声明中，称“审计人员亲自函证当期所有银行存款账户”，“实施真实性检查，抽查大额交易或主要客户交易合同”，“选择金额重大或账龄较长的供应商实施独立询证”，从第一种观点而言无疑是勤勉的。但市场上对于康得新的“存贷双高”早有质疑，瑞华却视而不见，最终导致了问题爆发。

　　近些年国内资本市场快速扩张，但高端会计人才却存在缺口。有人调侃道“一群应届毕业生组成的会所审计队伍，去给上市公司做审计，面对的都是那些从四大走出来的CFO，能按照审计准则要求的流程走完备，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斗得过江湖经验丰富的前辈们？”

　　看门人成“睁眼瞎”

　　在资本市场，中介机构常被称为“看门人”，担负着保障投资者权益的“底线”，然而其中有的却成为了金钱的“奴隶”，对欺骗造假视而不见甚至成为帮凶……

　　近期因康得新案被“口诛笔伐”的瑞华，根据中注协数据，去年在国内规模仅次于国际四大和立信，是目前国内第二大会计事务所，然而盛名之下却争议重重。瑞华负责审计的华泽钴镍、康得新、辅仁药业(行情600781,诊股)、大族激光(行情002008,诊股)密集“爆雷”，一时间嘘声四起。

　　去年末证监会对瑞华作出了行政处罚，原因是瑞华担任成都华泽钴镍材料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2014年度财务报告的审计机构，未勤勉尽责，其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华泽钴镍的资产遭实控人在几年间掏空，最终在今年7月初黯然退市。瑞华对华泽钴镍2013年、2014年年度报告均出具了标准无保留的审计意见。

　　今年初爆雷的康得新从去年开始屡遭质疑，作为康得新的审计机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在2015年-2017年3年中均为康得新开出“标准无保留意见”，仅在康得新出现债券违约后，对其2018年年报作出“无法表示意见”。

　　上周17亿元现金不翼而飞的辅仁药业公告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一季度账上货币资金超过18亿元，却没钱派发6271万元分红，而审计机构又是瑞华。事实上早在2015年，瑞华所就因为涉嫌帮助辅仁药业隐瞒关联交易而遭受到河南证监局出具警示函。

　　此外，近期瑞华负责审计的大族激光也饱受非议，在中报业绩变脸后，其欧洲研发中心项目遭质疑，原本仅计划投资5000万元，却长达8年未完工而且投资金额逐年激增，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0.5亿元，诸多声音质疑资金被挪用。对此，深交所已经要求瑞华核查项目预算多次调整的原因。

　　虽然近些年立信、大华等排名靠前的会计事务所也都屡现问题，但像瑞信如此密集出事近年罕见。

　　鹏城所“阴魂不散”

　　尽管瑞华整体业务规模仅排名第6（国内第2），但其却拥有2266名注册会计师、40家分所，两项均排名行业第一。有业内人士对天眼君坦言：“分所数量过多往往意味着内控隐患，各地各分所水平良莠不齐，虽然共享品牌但内控水平很难实质上统一。而且瑞华的成立几经合并，各业务团队做项目相对独立更加剧了这一问题。”

　　瑞华会计师事务所的前身最早可追溯至2000年设立的五联联合会计师事务所，在历经多次合并之后，现在的“瑞华”由国富浩华和中瑞岳华两家会计师事务所合并而来，自2013年7月启用的新名称。值得一提的是，国富浩华曾吸纳的著名“问题所”鹏城，也最终间接并入了瑞华。

　　鹏城会计师事务所曾存续超过20年，一度具有深圳市唯一的证券资格，号称“华南第一所”。但却劣迹斑斑，早期的聚友网络、金荔科技，以及绿大地欺诈发行等影响恶劣的案件，都有鹏城的身影。最终导致其“覆灭”的是2012年因参与“绿大地IPO造假”，被证监会撤销券服务业务许可。

　　绿大地在2004年至2009年，虚增收入2.96亿，欺诈发行IPO募资近3.5亿。存在虚增资产、虚假采购、虚增销售收入等违法违规行为，涉嫌欺诈发行等诸多犯罪行为。面对疯狂的造假行为，其前后三任审计机构鹏城、中审亚太、中准集体失声。作为从绿大地成立到IPO连续七年担任其审计机构的鹏城，更是被认为是幕后“帮凶”。

　　2013年5月，鹏城的证券服务业务许可被吊销，而比处罚来的更早的是，其2012年末其就因遭调查而风雨飘摇，被当时的另一大所国富浩华会计师事务所（瑞华的前身）吞并。也因此最后被处罚的鹏城实质上已是空壳，被市场视为“金蝉脱壳”。

　　牌子换了人还是那波老人，原鹏城的合伙人及执业会计师团队并未解散，大部分合伙人及其团队加入了国富浩华，在之后的合并中又并入了瑞华，也正是他们将无尽的“麻烦”带到了瑞华。

　　为康得新签字的会计师虽然几经变换，但毫无意外都是来自于原鹏城所的人，其中部分会计师还事涉2013年勤上光电年报虚假记载和海联讯(行情300277,诊股)欺诈发行，以及振隆特产2012-2014年财报虚增利润。此外，华泽钴镍的审计项目也是鹏城遗留。

　　在瑞华失足背后，虽有“问题惯犯”鹏城留下的痕迹，但从公司层面而言执业问题屡禁不止，内控制度是否健全、有效值得思考。

　　监管层会否下“重手”？

　　对于中介出现问题该如何惩处，前华泰联合资深保代王骥跃此前曾告诉天眼君，首先是要明确中介机构的责任边界，如果有问题都处罚，反而不利于提高执业质量。

　　他表示，对于违规行为应先界定是从犯还是主犯，是过失还是故意。能力不足属于过失，配合造假则为故意。过失类处罚以罚款为主，情节恶劣的可以吊销牌照。如果是故意，应当更严厉处罚，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北京某会计事务所合伙人则直接对天眼君表示，他认为在康得新案中瑞华难辞其咎，即便开除合伙人也免除不了事务所的责任。

　　不过此前曾有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指出，监管机构“对于大型会计事务所的处罚通常比较谨慎，像立信、天健、瑞华等几家市占率很高，如果真的吊销很多公司可能都发不出年报”，“在安然事件之后，国际上对四大也是以处罚为主，吊销执照很罕见”。

　　因此监管层最终会对瑞华做出怎样的处理，将可能成为未来监管的“风向标”。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近期表示，已关注到康得新涉嫌信息披露违法案的中介机构，对于多次触及资本市场法律法规的惯犯累犯，证监会将从重处罚。

　　根据规定，对会计事务所可能的处罚包括吊销证券服务业务许可，甚至可能除以极刑直接吊销营业执照。但能否对行业产生足够的约束力是核心问题，瑞华的牌子倒下各地分所很快就会并入其他的会计事务所，这在业内反复出现过多次。

　　326家上市公司等待结果

　　眼下来看，因为瑞华遭到立案调查，根据规定其29个IPO项目目前均告暂停（主板10家，中小板7家，创业板12家）。另外还有10余家上市公司和瑞华所相关的再融资、重组并购项目，4家科创板拟上市企业受到波及。

　　在证监会的后续处罚出来前，瑞华无需监管机构审批的业务还可以继续进行，比如各类财报的审计等等，但像IPO、可转债、定增这类需要证监会审批的都无法正常进行。尽管暂时未受影响，但多家上市公司已“火速”解约瑞华所，包括天铁股份(行情300587,诊股)、太阳纸业(行情002078,诊股)、通裕重工(行情300185,诊股)、尚纬股份(行情603333,诊股)等。

　　事实上，会计师事务所项目中止的一幕在今年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上半年广东正中珠江因其立案调查，导致20余家IPO以及3家科创板项目全部摁下“暂停键”。不过目前正中珠江负责的项目部分已恢复。

　　广州一家券商投行人士表示，中介机构被立案调查以后，需要对IPO项目重新进行尽职调查，并出具复核意见。经监管层同意后，项目就可以恢复正常审核。

　　目前A股上市公司中有326家审计机构为瑞华，科创板中另有2家，如果重罚瑞华造成的波及和影响也是监管层难以回避的考量因素。对“两康事件”涉事中介的处罚必然会被市场重点关注，“安然案”最终会否在国内重演？

　　2001年能源巨头安然因财务造假遭到美国证监会调查，世界上最大的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安达信是其审计机构被卷入其中。2002年因“安然案”安达信全球各地的分公司相继宣布脱离，大部分加入了安永、普华永道、毕马威，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安达信烟消云散，自此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只余其四。